食髓知味是什么意思(浅谈红楼梦贾宝玉心中的二丫头)

《红楼梦》第十五回,秦可卿出殡,宝玉随凤姐至郊外一村舍。宝玉对农村事物新鲜好奇,拧转人家的纺车,被“二丫头”拦阻。二丫头怕他给“动坏了”,宝玉手下人断喝阻隔二丫头。宝玉却是陪笑,说没有见过这个东东,所以想玩玩。二丫头给宝玉等演示了一番。秦钟还暗地里对宝玉说,这个妞儿有意思。宝玉却对秦钟的坏心思有点反感:你再胡说八道,就该打了。二丫头被人叫走,宝玉“怅然无趣”。

他们重新出发,宝玉上车,“迎头二丫头怀里抱着他小兄弟,同着几个小女孩说笑而来。宝玉恨不得下车跟了她去,料是众人不依的,少不得以目相送。争奈车轻马快,一时展眼无踪。”

食髓知味是什么意思(浅谈红楼梦贾宝玉心中的二丫头)

早先读这段,没有怎么惊心,那个二丫头在书中只有只言片语,微不足道。宝玉对她的眷眷之情,或许只是短暂的吧?但是,随着人生阅历的增加,我觉得事实并非如此。

类似宝玉和二丫头的邂逅,我是经历过的。时间久了,我会无缘由地追念那些过往。那些惊鸿一现的人,那些只有一面之缘的人,常常萦怀。那么,推己及人,我猜测,尽管二丫头在宝玉的生命中只出现过一次,她却不时回闪在宝玉的心中了。阅读《红楼梦》的妙处就在于——你的情感和书中人物的情感产生共鸣。他的,她的,他们的感情体验,你不生疏,甚至有似曾相识的感觉。那么,你的某些感受,也许也就是书中人物的心绪了。

宝玉无疑是多情的。开辟鸿蒙,谁为情种?情种这一称号,当之无愧的属于怡红公子。他对女性的尊崇膜拜,对女孩子的温柔体贴,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。对身边的莺莺燕燕,自不必说了。对一些“局外”的女孩子,他同样表现出关切之情。

食髓知味是什么意思(浅谈红楼梦贾宝玉心中的二丫头)

第十九回,袭人回家探亲,宝玉来看她。见袭人屋里有个穿红衣的女孩子,宝玉回去后听袭人说是她两姨妹子,便连连赞叹。被袭人给怼了回去:“我一个人是奴才命罢了,难道连我的亲戚都是奴才命不成?定还要拣实在好的丫头才往你家来!”宝玉连忙说袭人多心了,他没有别的意思。那样好的女孩子应该生在深堂大院里才合适……

第三十五回,宝玉听说傅秋芳也是个“琼闺秀玉”,就有想见一面的念头——“常听人传说才貌俱全,虽目未亲睹然遐思遥爱之心十分诚敬(注意宝玉的心是“遐思遥爱”且“十分诚敬”)”。他是见一个爱一个,看见姐姐就忘了妹妹。他的多情似乎有些滥情,这不免为人诟病。我却觉得他的情爱是纯精神上的,不像他的堂哥贾琏那样肉欲纵横。尽管警幻仙姑批评“世之好淫者,不过悦容貌,喜歌舞,调笑无厌,云雨无时,恨不能尽天下之美女供我片时之趣兴,”但宝玉却不在此列。他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,警幻命名曰“意淫”——惟心会而不可言传,可神通而不能语达。宝玉的泛爱,只是精神上的,很纯粹,也很唯美。

宝玉跟袭人有过肉体上的亲密接触。书中明确写跟宝玉有性关系的只有袭人。有个成语叫“食髓知味”,意思是知道这个东西好吃之后,还想继续吃下去。尽管他凭借主子的身份完全有可能睡遍身边的美女(《金瓶梅》中西门庆就是这样子的)。可是,宝玉没有。怡红公子很绅士,他爱博而心劳,对香菱,对平儿,对晴雯……当然,更是对林妹妹,有体贴,有怜爱,有疼惜,有尊敬,却没有赤裸裸的肉欲。这一份份情感,干净而且美好。

食髓知味是什么意思(浅谈红楼梦贾宝玉心中的二丫头)

男女情爱从来都是单项选择,鱼和熊掌不可兼得。你拥有一份美好,也就意味着舍弃另外的美好——当然我们会说,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。可是,男女之间,又不止于夫妻之情。欣赏,赞许,膜拜,祝福……不一而足。我不知道,宝玉会不会有一种“何方可化身千亿”的感叹:世界美好的东西这么多,而他只有一个肉身,分身乏术啊。

我老在想——宝玉心中,总会想起那个“展眼无踪”的二丫头吧,那个二丫头,她还好吗?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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